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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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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堡短記



掛上電話,要回來了吧,你說再也不願意記起這個地方的一切,如果我能幫你記得多少,那便算多少吧。隻身一人的十年德國生活太孤寂,經過幾段烈愛,幾乎要把你的靈魂撕裂,你所仰賴的,僅有灰冷、靠海的北德小城,那極為冷調的自由空氣;然而,過度自由,有時何嘗不是一種牢籠。

我總愛聽你描述關於北德生活的一切,逼問你德國的冬天是什麼顏色?德國下雪是什麼聲音?諸如此類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總問得認真,你也總是誠實且耐心地回覆;例如「一片白,什麼都沒有的白,就像我的頭腦一樣空白。」或是「沒聲音,因為德國氣密窗做得很好,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冬天時,你會把啤酒冰在窗邊,節省冰箱電費;你期待久久一次的亞洲超市補貨;你說樓上的德國青年很不安分,常常舉辦誇張的派對,吵得你無法入睡。春天時,你到學校練琴,必須穿越一座森林,那是你的遺忘森林,裡面有熊、兔子、松鼠他們的故事。「偉大的德國政府曾花了一番心思,所以德國沒有蟑螂和蚊子這種生物。」聽你說笑話,總有一種灰灰冷冷的幽默感。

是第三樂章的斷篇殘稿,將我們又重新聚集在同一個舞台上。那是樂團考試幾乎可說是必考的片段,別人練得要死要活卻不知道有沒有三成靈魂,而你卻輕輕一拉就有,像是與生俱來,毫不費力,用那樣的語法思考、走路和生活著;乾淨、準確又俐落,像是單手翻筋斗,「我就只會拉這麼一段。」你聳聳肩地說。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同樣一個片段,克拉拉再怎麼努力練習也拉不過你;就這個片段,一輩子,克拉拉此生唯一拉不過你的片段。但你愛她。巨大的孤寂之下,包裹著心靈的自由,一個輕輕的跳躍,就輕易地到了遠方。

回來了,即使你的遠方包括我,但終究我不是克拉拉,而你也不會是舒曼。我們都是信仰著「無用之用」之人。

我是那名全世界唯一可以跟你討論弓法、卻恆常不在那裡的姚阿幸。而你是那位從漢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我親愛的布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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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雨停



明知天將降下大雨,卻還是執意不帶傘出門。


星期二,台北下起崩壞性的冰雹暴雨、老天親自執法天打雷劈司法院屋頂的那一刻,我正在公司對街巷弄買午餐。下雨了,內心的小劇場總是比較容易開始運作;一股莫名的悵然湧上心頭,公司就在我目光所及之處,但卻有著跨越不過的距離,叫人情何以堪。


我開始觀察路上寥寥行人匆匆。未經思考,沒有太多扭捏,便下意識地開口詢問:「請問可以跟你共撐一把傘嗎?我到前面而已。」第一個路人答應了,但不順路,要去的方向不同;第二個路人拒絕了,原因是「雨太大,而傘太小,會淋濕的。」我心想:「你傘明明就很大。」第三個路人說了聲好,但他的傘真的只限單人使用,一起撐可能要靠很近,而且還是會淋濕,所以最後只好對他說謝謝;第四個路人,沒有出現。



約莫就是一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狀態;這場雨、這些有傘的路人們,加總起來,幾乎道盡了所有關於人生的隱喻。



而正當我放棄詢問,靜靜等雨停的片刻,突然有好心路人(第五個)問我:要不要一起撐傘?在這個疑似可能被拯救的剎那,我卻突然覺得不用了,謝謝你,沒關係,雨會停的吧,我只想等雨停。


有人願意與你共撐一把傘,但你們要去的方向不同,最後只能說再見;有人直截了當地拒絕你,但身為主動詢問者,即使被拒絕,也是一種回應,他繼續擁有他的傘,而你得到一個解答;有人始終只適合自己撐一把傘,即使他曾經嘗試與你分享了。

說真的,過條街真的不難,端看撐傘的人是誰;有時甚至不需執意等傘,你也能過街。

下雨了,也許我需要的從來就不是傘,而是靜靜地等雨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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