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ular Posts

來自何方

過去尚未書寫完成,未來已在某處悄然發生。

Search This Blog

技術提供:Blogger.

時空信箱

flyalways@gmail.com

Contact Us

名稱

以電子郵件傳送 *

訊息 *

優人神鼓:亙古劇場



既不打磨,也不打算鋪柏油,將來到此看表演的人,都得走上一段約800公尺的石子路,虔誠得像修行。

路,是人走出來的,而白茫茫的芒草,則是火燒山的遺跡;「所有火燒之處都一一長出了芒草,看見多少芒草,都是火來過的痕跡。」山林一時長不回原有茂密,卻長出了搖曳細長的白星點。

這是優人神鼓藝術總監劉若瑀在金瓜石地質公園所覓得的排練秘境,礦坑遺跡,前人挖空的一角,恰好形成一個巨大的舞台風口,壯闊得不可思議。

< >

評2015南熠樂集《紅樓舊夢》


請原諒我溫柔的產出:)雙手奉上,今年第二評,周久渝和南熠樂集的《紅樓舊夢》。

----------
〈評2015南熠樂集《紅樓舊夢》〉

踏進以《紅樓舊夢》為名的音樂劇場,高掛於現場的大紅燈籠,一名舞者,六位樂手,一場交織以樂、以舞、以動畫、以意志與表徵所顯現的「紅樓夢」隨之搬演而生。

《紅樓舊夢》是台灣新銳作曲家周久渝的音樂劇場作品,選材自經典文學名著《紅樓夢》,用鋼琴、西方弦樂器和笙編制的小型室內樂刻畫原始文本中的角色性格和經過反芻與重新產出的劇情走向;挑出了三位主角賈寶玉、林黛玉和薛寶釵,並以特定樂器和主題旋律作為人物現身的蹤影,如:賈寶玉是笙,第二樂章中的小提琴代表著林黛玉,第三樂裡的中提琴則是代表薛寶釵,其他樂章的弦樂器作為眾女性心聲的縮影,鋼琴則是情緒與背景的基底。

周久渝的音樂作品一向擅長於聲音織度(Texture)的調配,本回在《紅樓舊夢》中,更顯現出此一功力,自薄透聲響走向強勁的力度,又或是疏落地散落於聲響光影間,代表賈寶玉之笙,其旋律完全符合19世紀浪漫主義﹝Romanticism﹞定義,聽來之抒情、之抒懷、之抒詠、之舒心,但實際上卻是非調性旋律,周久渝寫出了「笙」樂的當代性,更同時賦予了浪漫主義的當代性與未來性之雙重性。

從大觀園一路寫至經典葬花,舞者具體而微地點綴著《紅樓夢》中女子的內在心境,同時也不僅只是劇中女子,更是所有女性所會遇上的情境和姿態,一如戀情、職場、婚姻、人際。

作為描繪糾葛劇情《紅樓夢》裡紅塵俗事的《紅樓舊夢》,周久渝的音樂仍顯得雅緻和輕盈,無法轟轟烈烈地渲染一番,也或許是製作預算的緣故,僅能以單薄的編制作一場細緻而可口的陳述。

我始終認為,周久渝的《紅樓舊夢》已有了大型編制作品的雛型,有發展成交響樂曲的潛力;而《紅樓夢》之經典處,在於每一代人用不同的方式為其加註各自解讀的眉批,不管是用舞作、用戲劇、用音樂、用書寫、用想法,因為儲備了歷代眾人的眉批,使得曹雪芹的《紅樓夢》更具滋味和份量。

台灣早年有作曲家賴德和為雲門舞作所譜寫的三管編制《紅樓夢》,其中的琵琶音樂語言和鑼鼓的節拍,匠心獨特,蔚為經典,深植人心。台灣的新一個世代,則是有周久渝和南熠樂集的《紅樓舊夢》,正在編織全新的《紅樓夢》語言,蠢蠢欲動之。
< >

音樂路遙之美



這是天才型鋼琴家利普金(Seymour Lipkin)在2013年12月9日於北藝大進行大師班教學的身影,一眨眼其實已經過了快兩年,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像在昨日。

我清楚記得那天所獲得的啟發,他專注地聽著台上同學演奏的專注背景,看著譜,聚精會神地聽和讀譜,並且精準地給出意見。

我也很感謝當時年紀已經非常大的他,會後其實應該要休息了,但最後還是給了觀眾寶貴的12分鐘,因為有他真誠回答我和大家的問題,所以我才可以寫出一篇3200字的稿件,也為大師珍貴的智慧留下一點紀錄。(建議有興趣的朋友們可找完整版閱讀,不要單讀簡短擷取版)

最後跟他打招呼,告訴他我會寫報導的事情,當時他正在幫大家簽名,我好像又隨口講了拉赫曼尼諾夫的事,他說:「總之,你要記得,音樂有時是最光燦美麗的生命嘆息。」

時間是如此運作的,剛剛才得知上週一他悄然離世了,在這大師逐漸離開我們的年代,雖然嘆息,但他所留下的光芒與啟發,也已足夠我們反芻和一路追尋了。
因為路遙、因為得來不易才美,現在的我,理解他的意思了。
< >



舞台上的舞者,一身鮮紅長布纏繞身軀,隨著舞步與轉身,一一繞出長紅布,也繞出醞釀4年的跨國舞蹈計畫作品《迴》。

編舞家之一楊銘隆以白居易詩句「雪月花時最憶君」作為創作初始的核心,乍看之下究竟還是太難理解了一些。「雪月花時最憶君」,我自己的解讀是:我想念我自己。

雪月花時最憶君的「君」字,指的並非他者,而是自己。

在全齣舞作中,屢屢可看見「繞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來」的畫面,例如:重複脫衣服和穿衣服的舞者以紅線纏繞「自己」最終又靠「自己」的力量解放開來的舞者。

整部作品選用譚盾的配器與形式皆極簡的音樂作品,如:《秋露》(2000、《軌跡》(1989、《C-A-G-E》(1993)、《八首水彩畫的回憶》(1979),而演出這些曲目的兩位鋼琴家王文娟和許毓婷對於預置鋼琴的掌控功力,可見其在演出前所歷經的反覆實驗苦心;鋼琴家們既是舞作的一部分,也是舞者之引,她們也在鍵盤上舞動,放出無形的支配線,每一個靜定、敘事與禪意的瞬間,都是牽引舞者的動作。

選用譚盾的配器與形式皆極簡的音樂作品,原是為了將音樂的線條簡化到最輕,卻反倒成為舞作的精魂之一。

《迴》的經典片段,莫過於將鮮紅色的長布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舞者,必須依循著特定步驟才能從紅布中繞行出來。這同時也是最為危險的片段。若你還記得電影電影《將計就計》中女主角練習如何避開並通過紅外線的驚險場景,那麼對於《迴》的這個片段更能有著共鳴。也會為其解開束縛而感到過癮。

另一位編舞家Ivan Perez對於東方文化有許多想像,在導演將白布更換成紅布之後,更讓激發出他對色彩的想像力;他說紅色是熱情,也是鮮血淋漓;黃色的舞衣代表月亮陰性力量和隨處漫遊;藍色則是汪洋。

梁小衛身著鮮黃色出演的片段令人費解、費疑猜。不過沒關係,因為樺樹林的月光下好美,終有一天琴詩酒伴皆拋我,在迴旋與解放之間,雪月花時最憶君。




< >

(圖片:《此時此地》整排畫面,北藝大戲劇系提供)

上週看了北藝大秋季戲劇公演《此時此地》的整排,是非常截然不同的看戲經驗。

首先,它並非鏡框式舞台,而是打開戲劇廳旁的繪圖工廠和佈景工廠,使其空間連成一氣,並劃分為四大區塊,運用天梯和鐵軌軌道作為57個場景中彼此的關聯,觀眾可以恣意地選擇要坐在、站在哪裡,或是跟著演員而行動,但無論如何,你是無法窺見這部戲的全貌的,除非你有57個分靈體,那麽就可以同步在這偌大的空間裡一次觀看這切割視窗畫面。

劇組也沒有希望觀眾一次性的全覽《此時此地》,而是希望觀眾們可以帶著自己的故事走進劇場,從自己觀看的片段羅織故事線,最後帶著自己的故事回去。

導演陸愛玲說:「不管看了什麼、漏看什麼,都是真實的人生。」

不管你當下選擇在哪一區域看戲,都是獨一無二的一次,無法重看,也無法補看,因為大大小小的故事線都在週遭共同發生,像極了人生。

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這些細碎而同步發生、或互相有連貫的劇情中,像是意識之河,長長的流域,令我深深著迷;著迷之處在於我看著戲劇學院的學子,在極為年輕的年紀裡,搬演著深刻的人生,演技在在可看出其厚實的學院訓練,全身上下都是戲,同時也夾雜著北藝大戲劇系獨有的瘋狂和投入(也令我回想起大一時整整修習一年的戲劇課程,也是扎實地接受來自北藝大第一屆戲劇系學長老師的訓練,誰也料想不到,在往後的人生裡,我也當真的用上了當年的戲劇訓練)。

另一個著迷之處在於,我對於看不到劇情全貌而感覺到一絲的焦慮,那種欲知詳情只得靠自己反芻和內心醞釀的狀態,真是讓人欲走還留,不甘心地想要挖掘再挖掘,必得待到最後。

最終來到了一群人圍坐而對著彼此和世界說出內心懇切的告白,面對自己生命中的種種困境和個人難題之後,他們決定逆著河流而上,好好過活。

希臘諺語:「一個人一生中不會踏入同一條河兩次。」說的正是人生,人生是單趟河流,流動的河水,每天都有不同的變化,日出、黃昏和夜晚,每分每秒,都不會是同一條河流。

踏上河流,有時自己走,有時有夥伴隨行;幸運時,有人站在前方拉你一把,運氣不好時,踩到暗礁,或滑倒,或摔得頭破寫流,所幸到底是站在水中央,河水是那樣不分日夜地流動,好的壞的它都不發一語地承受和帶走;水邊的大石,亦是可安歇的彼方。

我見著演員們在平面地板上,憑空演出被河水沖下的肢體畫面,只覺魔力非凡。劇場果然就是世界。

最終抵達陽光之處,我竟也遺忘故事是怎麼結束的了,也尋覓不著開始之處。來時路就這麼蒸發於無法重來和無法複製的此時此地。

如果沒有足夠勇氣踏上這條河,不會知道其中蜿蜒的風景;如果在中途就放棄,也無法擁有後來的太陽;如果沒有大方的交出自己的雙手,就不知道對面原來有這樣值得信賴的人,是如此無所求地願意當你的後盾,接收你的難題。

踏上河流的《此時此地》,或許我們從來沒有漏看了什麼,我們從未失去什麼、從未分離;我們都在同一條河裡,在細碎之境,踩踏著自己獨有的、無法重來和無法複製的此時此地。

< >

月光下買書

挪威的森林之3,2015/05
當日子覺得乾枯時,就在月光下買書。

一直以來,這是我非常享受且無解的個人行程,不顧一切地在月光下進城一趟,只為了買書,除了對知識的渴求(那是一種等不了24小時、18小時到貨,片刻都等不得的狀態),最迷人之處莫過於心靈上的漫遊。

什麼書店在月光下還開著?也就只有你知我知他也知的那間了。夜晚的書店,可熱鬧了,來來去去的人影,從來沒有隨著時段而遞減,夜間逛書店的人兒,少了白天的匆忙,既緩慢也可親,大多是悠閒地晃遊,振幅極緩,沒有心之所向,也沒有真正的目的地。

而我,是有目的地的,我是為了買書而來的。我像風一樣,快速而自在地先對有興趣的區域作了一次全覽,接著便選定一個定點,或坐或倚或站,愛不釋手地閱讀了起來。買書是非常任性的事情;即使是鍾愛又心儀的作者、文學雜誌大力推薦、文壇新秀或是那種爆紅而暢銷、友人推薦必看極好的書籍,我也不見得會在第一時間內買下,只因買書也是需要看對眼的,又或者,我在等待真正屬於讀者與作者間的,靈光相遇的片刻。就會買了。

有一回很是苦惱啊,坐在書架前,選了四五本,最後不知要帶哪兩三本走。一旁的陌生青年也與我坐在同一區域,像是在觀察我拿了什麼書;於是我做了一個試驗,只要我讀完一本,放回架上,刻意不與其他本齊放,他就連忙地把那本書抽去讀了。這遊戲持續了三四趟,最後我把書放齊,決定統統都不要了,起身走了。

只因時間來到了凌晨兩點,深夜的閱讀時光總是比日間還要快,最後還是提了一袋走出來;分不清提的是書還是月光。

當日子覺得乾枯時,就在月光下買書。唯有那時的月光才清亮,驅逐我的心慌,我會穿過城裡的森林路徑,提著滿城的月光,心滿意足地奔回夢鄉。

(寫於2015年7月)
< >

記2015蕭邦國際大賽決賽之夜之Dmitry Shishkin──詩意性的完成


讀研究所時,曾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消化與理解蕭邦作品中的詩意性(poetic),而這迷人的課題,除了給了我大量的思考刺激,也留給我更進一步的詩意,如同繁花之上如何再造繁花,讓我理解詩的構成除了想像與情感的美學,更是可以獲得實證,並且有跡可尋。

觸鍵方式是有效實踐蕭邦作品詩意性(poetic)的一環,今晚Dmitry Shishkin於2015蕭邦國際大賽決賽中的演出,充分地顯現出這一點。

已是國際大賽的場合,人人身上皆穿著華美的袍子,但內裡才是個人特色、才氣與魅力展現的場域。(這句是詩意性的譬喻,絕對不是在討論他們的禮服,謝謝。)

而觸鍵方式正是來自於鋼琴家的養成、品味與思考的明證。Dmitry Shishkin是22、23歲的鋼琴家,但從他今晚選定的觸鍵方式,可見其深度與忠於時代精神的全盤考量。

蕭邦所處的19世紀所使用的是古鋼琴( 如:Erard 1849),聲音並不像現代鋼琴這麼響;Dmitry Shishkin以現代鋼琴演奏蕭邦第一號鋼琴協奏曲,他以掌心收束的內力,力量向上提攜,以驚人和具彈性的肌耐力對抗地心引力,力道並不完全下放,彈出扎實而鬆軟、絨布包裹般的音色和聲響,一如彈奏古鋼琴;琴鍵半淺而響,每顆音均勻而翻滾,自在、雅緻而收斂,想像力十足,即使是非常需要力度表現的樂段,也在限定的範圍之類,絲毫不張狂,靜定而不卑不坑,不急不徐,恰如其分。尤以第二慢板樂章為最。

外顯而吸引眾人目光的技巧,我認為已非現今國際音樂大賽的重點,在喧鬧浮誇的年代,或許更甘於作一名低調內斂者,有意識地向內鍛鍊內涵,才是發光與深遠的關鍵。

演奏蕭邦,最忌浮誇;蕭邦的浪漫主義與詩意性,何其節制,有為有守,Dmitry Shishkin的演奏已為世代下了註解,說明了一切。

寫於2015/10/21 03:12
< >

娃娃急轉彎

和一群小小孩坐在同一排看《腦筋急轉彎》(Inside Out),在幾個片段顧不得旁邊小小孩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爆淚,而那樣的眼淚,無關乎難過或是傷痛,而是純粹的觸動,對於愛的本質有更深層次的體悟。

若我們可以觀察我們大腦的運作,那麼代表我們是大腦以外的事物。你的血肉之軀不是你,情緒表達不是你,你所說出來的話語,也不是真正的你。

《腦筋急轉彎》以「腦科學」、「情緒智商」、「身心靈科學」等作為題材,用充滿想像力的方式,講述我們的大腦如何運作,情緒和念頭又是如何啟動的,以及「意識」(Uhane)、「淺意識」(Unihipili)、「超意識」(Au'makua)如何構築而成一個「我」,而各種「意識」平常被存放在哪裡、運作的方式、如何和外在世界對應等,也都用了非常淺顯易懂的方式展現。

若從這個層面觀看《腦筋急轉彎》,真的很佩服迪士尼的選材,非常能順應時勢,在娛樂事業之外,也有深度的教育寓意在其中,雖然仔細剖析起來是很非常複雜的事情,但同時它也很簡單。
解釋「愛」的純粹性時,也不再用一味地使用唯美童話公主與王子的被動式,取而代之的是行動力;然而,在永遠不缺少的冒險犯難人生之外,近年來的迪士尼電影和卡通作品也非常跟得上時代,非常身心靈科學,都在同步強調這幾件事情:愛是勇氣,愛是仁慈,愛是懂得把別人的需求放在心上,甚至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一如爆紅的《冰雪奇緣》中,拯救世界的不再是英勇的王子,而是捨身救艾莎的安娜;又或是睡美人電影《黑女巫:沉睡魔咒》裡,最後出乎意料的真愛舉動;以及電影版《仙履情緣》裡,堅持善良和勇氣、絕不做傷害他人舉動的灰姑娘。

《腦筋急轉彎》裡的小彬,也是這樣子的角色吧;我們小時候在大腦裡一定也都有這樣子一位「想像中的朋友」吧,這位「想像中的朋友」,不管它的形體是什麼,是大象還是海豚,它陪著我們長大,在許多自言自語的年代裡,我們一定曾經一起打造了很多座樂園,還約好了一起搭飛梭上月球,大聲唱自己的歌,創造很多快樂的回憶,是想像力和勇氣的源頭,然而,隨著年紀漸長,飛梭壞掉了,這位好朋友也被我們遺忘在記憶底處了。

但我仍相信,它就像小彬一樣,在記憶的最深處,即使知曉自己可能從此永遠消失,但仍帶著笑聲且不放棄的大喊著:Please bring her to the moon for me.如果你成功回去大腦總部的話,就代替我帶她去月球吧,我希望她能回復快樂。

看到這個片段會哭的,都是大人和他們內心被遺忘的小小孩。

愛是勇氣,愛是仁慈,愛是懂得把別人的需求放在心上;愛是無條件的接收,愛是純粹的付出,愛是忘了得失;愛是所有,也是一無所有,全然地愛著。

小時候手上的娃娃是我最好的朋友,長大後我忘了它,《腦筋急轉彎》幫我找了回來。
< >

衝浪

冨嶽三十六景》之一,葛飾北齋
連三日聆聽各類型現代音樂會,獲得了很多養分和觸發,腦海裡也出現許多自問自答的聲音,不外乎是現代音樂要往哪裡去?為什麼音樂的發展如此「理所當然」,一軌接著一軌的無縫接軌,是誰在安排這一切?誰決定?誰說了算?究竟是誰的詭計。

這些關於音樂的疑問一點都不新,但真正打從內心為此感到困惑還是第一次;與眾友人們討論也沒有任何結論,「為什麼是這樣,我想得都要哭了。」友人要我不要這樣「憂國憂民」,要我儘管心安自在,有幸躬逢其盛,身在其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果然理所當然的「理所當然」。

現代音樂令我感覺百花齊放,我也深知當代音樂是現在進行式。但我們這麼單槍匹馬的,要如何撐起一個時代?不是我們撐起時代,而是時代載著載浮載沉的我們,繼續往下一個浪潮前進。

浪來了,勇者只管用心看,鑽入路徑,無懼於美麗的浪花。

(寫於2015台灣國際音樂節後)
< >

編輯誌




月初收到各家雜誌時,我總會想起眾編輯友人們埋首奮鬥的身影,還有我們在視窗裡的加油打氣、自暴自棄,有時也會神來一筆,擬定一個又一個下午茶計劃、串文計劃,最終沒能實踐的,都濃縮揉合至眼前的心血,然後再繼續加油、再給自己勇氣,往下一個月份前進。苦樂相依,獨苦眾樂,是為編輯之樂。


< >

喝采的英雄

前年冬天,大提琴家李垂誼和慕尼黑室內樂團於台北新舞台的音樂會,給了我永生難忘的記憶點。

當晚李垂誼演了一首在台灣較少聽見的曲目,是羅西尼專為大提琴而作的《淚》;室內樂團絕佳的默契,零瑕疵、質地整齊的琴音,加上李垂誼精準且細膩的觸弓、聲響溫潤豐沛的雙音、條理邏輯明確的articulation,如江海滾滾而來、令人驚豔的音樂性;他的確也作到了專訪時所言:我會讓自己的琴音像是唱詠嘆調般地拉這首曲子。

聽眾也有其氣場;當天的聽眾整體來說,帶有一種禮貌、客氣、安靜、友好的靜謐感,對有仔細聆聽音樂需求的人而言,這樣的氛圍不正是夢寐以求,再好不過了嗎?!再無任何聲響會干擾演出與聽覺。然而,這很可能也是問題來源;有時優點即缺點;優勢很可能就是困境的所在。

當李垂誼淋漓盡致的演完全曲,全場安靜有禮地鼓了一次掌,接著便陷入一陣靜默,眾人也無起身離場之意。那樣的沉默片刻,無法知曉它的短暫,也無法衡量究竟過了多久,像是安哲羅普洛斯的長鏡頭,又遠又近,有了焦距卻又不著邊際。時針與分針,就此停在那裡。我與兩位茱利亞音樂院高材生三人交換了一個「是不是少了點什麼?」的眼神,而我們的座位也恰好看得見獨奏家於幕後等候。

於是,我很快地做了一個決定,對著這般「空景」喊出了「安可」,世界就此從安哲羅普洛斯轉為2001太空漫遊;現場聽眾也散發出一種「恍然大悟」的集體意識,再度熱烈地鼓掌,獨奏家再度充滿自信地走上舞台,為現場聽眾再演了一首。靜置的世界,再度隨著音樂啟動。

回程途中,與友人們一邊回味、一邊討論;在國家音樂廳有時會出現聽眾「安可權」濫用的狀態,像是「會吵的孩子有糖吃」般,毫無分際地央求演奏家加碼再加碼;然而,凡事過猶不及,理智與深情的分際著實難以拿捏,如何成為懂得審慎使用「安可權」的專業聽眾,人人都有努力空間。我們只知道,這場音樂會,若沒有安可曲,絕對會是莫大的遺憾。友人們說,若世界就要終結,我便是那名按下解救按鈕的英雄。

作那名懂得抓準時機點,勇於為他人喝采的英雄。

(寫於2013.06.23)
< >

肉粽學

我的童年時光過的是老台灣傳統家庭的日常生活,而我所成長的小鎮,是會把肉粽當早餐吃的那種小鎮,所以每回端午節日子近了,孩子們都會開始期待,今年又有哪幾款肉粽出爐?!因為家裡的阿嬤、阿姨、媽媽,還有街訪鄰居裡的各種姑姑、嫂嫂、媽媽、姊姊們都會開始施展好手藝,使出渾身解數「飆藝」,包出最好吃、最符合家中人胃口的好肉粽,同時也要準備和左鄰右舍交流的份數,敦親睦鄰是絕對不可少的。

從我家阿嬤包的肉粽,可看出家中人口的「社會權力」分配;貼心的阿嬤,用她溫柔的藝術創造性,包出很多種類型的肉粽,如:一口粽,適合學齡前孩童服用,迷你又可愛,大約半個手掌心大小,清爽可口,有甜、有鹹,任君挑選,我曾帶去上學,廣受同學間好評;阿嬤也為喜歡吃蛋黃人特別包了一款蛋黃粽,但因為已經非常高熱量,所以蛋黃粽的糯米會炒得較為清淡,以大量的菇類和竹筍取代肉類,想吃蛋黃,就得捨棄吃肉,是阿嬤的平衡巧思;另外還有大人下田工作很適合吃的大全粽,裡頭一次包了瘦肉、三層肉、臘腸、竹筍、香菇、花生、栗子、蘿蔔乾、魷魚和蝦米,大全粽非常真材實料,連粽葉都得特別挑選大葉才包得起來,我曾站在阿嬤旁邊看著她拿著有如鏟子般大小的鍋鏟,用她瘦小的身軀,為全家大小炒著這些細瑣的肉粽配料,除了鹹粽,還有紅豆粽、綠豆粽和鹼粽要弄耶,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是什麼讓阿嬤如此有魔幻力量!

端午節亦是父親最喜歡的節日,他對肉粽口味也有許多心得和想法,但關於「一顆好肉粽」的標準,他的見解是這樣子的,他說,一顆粽子的好壞,從拆開葉子就可見分曉,如果糯米嚴重地沾黏在粽葉上,那這顆肉粽也不會太好吃了;通過「米葉分離」的考驗,第二個檢視關卡是看粽子的「三角錐」造型是否完好,是否有「頂尖完美」的角度,那是一顆粽子最好吃的地方,裡頭的配料是加分,但粽身的三角錐角度,是包粽人的功力之展現──也是他最要求的,所以,每次阿嬤也會很得意地跟我說:「去跟你爸講,我今年包的粽子,一樣穩當當的好吃,他一定會尬意又滿意。」然後伴隨臉上驕傲、自信又慈愛的神情。

端午節、詩人節、粽子節……日子近了,又想他們了,粽香在我心飄揚,阿嬤一定不知道,她當時年年賣力包的肉粽,除了好吃以外,也一串串地把家人的心綁在一起呢。
< >

好的作品永遠是明天的事──永懷馬水龍教授


初進北藝時,每天都對周遭的人事物感到新奇,對於那些從小只會在課本、教材上看見的作曲家名字,而今一一地出現在眼前和身旁,偶爾也會覺得莫名地歡欣。

某日在課堂上,老師順口提及,馬水龍老師有感於現在學生較不以往熱情,看到老師很少打招呼,讓他有時候很難過;聽到這件事之後,我就下定決心(這種事有啥好下決心的,真是個怪奇的孩子吶),下回看到馬老師,一定要非常熱情地與他問好。

還記得那是2007年9月的某天,眼見機會來了,在我走往音樂廳的上坡時,馬老師正緩緩地走下來,離我約有200公尺的距離,我先是與老師揮手,接著有禮、有精神地對老師說:「馬老師好!」我可看見老師發自內心地展開燦爛笑容,問我叫什麼名字呀要去哪裡,我跟老師報告我的組別和姓名,說著要去聽音樂會,他說很好啊,要常常聽音樂會喔,學音樂的學生都很少聽音樂會,但學校裡就有很多音樂會,你一定要多聽喔。

那是我唯一一次與老師的正式對話,但馬老師一定是北藝音樂的精神人物,因為在課堂上老師們也總是會提到他為音樂而作的事情,還有他在學校裡所創立的傳統音樂系重要性何在;開啟國人學習西方音樂也不能忘本之心,一名創作者若能從自身文化中尋覓更為深遠的創作素材,是更難得可貴的。

2007年底,馬水龍教授作品研討會中,他的話語被引述為文宣品:「真正的創作從現在才開始,好的作品永遠都是明天的事。」如今想來,更能理解「好作品永遠都是明天的事」中的涵義,絕對不是「有事情明天再說」之意;而是一名創作者,永遠不能滿足於現況,寫出好作品,是值得開心的事,但不該自滿沉浸其中,而忘了繼續前行和突破;「真正的創作從現在才開始」,永遠都從當下那一刻重新校準,創作之巔,永遠沒有極限。

馬水龍教授,台灣作曲家,北藝大前校長,音樂系創系主任,1939年7月17日至2015年5月2日,永久想念這位充滿智慧的長者。

春山是愛笑,明天我的路更遠,馬蹄成了蝴蝶,彎弓射箭,走進樹林。」(溫瑞安/《黃河》)

邁開步伐,眾多斯人已遠,這些無私留於世間的光亮,映照著任重道遠,我們都應當更為努力才是。
< >

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你的超時空攔截

在《命運規劃局》裡,即使外頭和上方有一個更高意識在操控我們的運途,最終男主角還是靠著自我意志闖出了全新的格局。(圖/取自《命運規劃局》電影官網)
原文刊載於「風生活」:http://www.storm.mg/lifestyle/43945

電影《駭客任務》是探討人類意識如何運作的經典神作,裡頭的「救世主」(the one)解救了自己和他人的命運,出現再多的對手戲,出現種種的可預測的、不可測的現象,所有的因果與演練,最終的關鍵仍在自己身上,我們終究在與自己對戲。一如,每個人都在尋找今生的那只「聖杯」,最後竟發覺,原來自己就是那只「聖杯」(請參考電影《達文西密碼》)


《駭客任務》是探討人類意識如何運作的經典神作。(圖/取自《駭客任務》電影官網)

最近上演的《超時空攔截》改編自科幻小說大師海萊因(Robert Anson Heinlein的〈你們這些回魂屍〉(All you zombies),一部大玩時空旅行和因果悖論的作品;透過幾段時空旅行,打破世人對於時間線性發展的既定印象,慢慢建構出一個人的一生,原來,他所遇到的每一個對象都是「自己」;生而為人,你既是男也是女,你在未來的某處巧遇了自己,因而結合生下了自己;那名毀了你一生,又翩然離去的男人,竟也是自己;轉頭一望,那名來自未來的你,不也正想辦法和你接觸,因為他必須在你做出不可挽回錯誤前,狠狠地阻止你,甚至不惜殺了你。其中的弔詭、趣味和驚奇感,在電影中的每段時間旅行中,戲裡、戲外,我們也在自造自己的困境和順境。
設定結局,一隻蛇,不可避免地吞掉了自己。我們都在自造的命運循環裡,尋找出口和契機。
就科學的角度而言,我們已進入了一個「時空旅行」非常有機會實踐的年代;《時光旅人》的作者馬雷特教授(Dr. Ronald L. Mallett)在2008年時已綜合前人和自己研究,向全球頂尖學者和科學家,提出目前最可行的時空旅行理論,曾經非常嚮往時空旅行的我,在該年度也曾寫信詢問他,不知他的時光機建造得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話,不知能帶我回到某天,我非常願意擔任受試者。這名好心的教授馬上就回我信了,他告訴我一個真理,他的時光機只要建造完畢,開始運轉之後,未來的人想要加入時光旅行,最多只能回到時光機開始運轉的那一天。
從收到這封信開始的我,便滿懷希望,真心期盼馬雷特教授的時光機正式開始運轉,但願它能帶領未來的人,回到我們現在的世界,告訴我們遠方的訊息。
然而,未來的你與現在的你,其實都是源自同樣的意識體;一顆小種子能長成一棵大樹;你要的答案,現在身上就有;我們都是自我意識的創造者,創造內在和外在的環境,提供我們演練。就量子物理而言,用意念和想法上的振動弦,和未來的你相遇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即使外頭有著一場《命運規劃局》(The Adjustment Bureau),一念之間,《啟動原始碼》(source code)裡那短短八分鐘的時間,也能走入一個全新的世界,只需用你的意識和想法,重新校準,設定結局,突破既定命運。
或許,在路上行走的你,也正接收著來自未來的你為你的路途提供指引,那麼你是否有能力和願意打開自己,辨識這些訊息呢?
別忘了,《駭客任務》裡的經典名句:能使湯匙彎曲的不是湯匙本身,而是我們自己。
《超時空攔截》裡大玩時空旅行和因果悖論;你在對誰說自己的人生故事?(圖/取自《超時空攔截》電影官網)


< >

。乙未年,初一小記。


初一晚和妹妹們在公視一起再看《一代宗師》(這幾天電影台像是專為我個人而設的頻道,放了許多部我真心愛看的電影),從頭討論到尾,重新獲得從未想過的詮釋眼光,也再度發掘過去未曾注意到的細節,很享受、很過癮、很滿足;下次有機會見到王家衛先生,或許又有更多東西可以聊了。

我相信這是經典作品的本質,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讓人想一看再看,一聽再聽,不自覺地反覆思考和推敲,永遠都可以重新發掘新路徑,無處不是觸發、聚攏與再創造,擁有超越性眼光之人,最後能將所吸收到的融會貫通,明白最終所有都將指向同一處,萬事萬物共通共融,沒有差別。好畫作如此,好演奏如此,好文章如此,好作品如此。

好咖啡,亦如此。

期許成為這樣的創作者,接收者與完成者。

因為每個人的一生,都是自己的藝術品。

做自己的一代宗師。

一如我所喜愛的一幕,雪地裡的宮二,不再忙著「成為」什麼,而是讓生命自由流動,如此如是,或去或留,「我留在我的歲月裡,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 >

泡澡


2015/02/10的泡澡之夜,怎麼會半成品看起來就有一點樣子了,今年實在是跟泡澡特別有緣阿。

< >

殘篇


這是一張去年底只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打草稿的圖,少數比例抓得頗準的時刻(畢竟我不過是個實際畫齡不到一歲之人),但之後卻再也沒有動力繼續下筆,想下筆時也不知該從何開始,甚至有想全部塗掉的衝動,幸好被制止了。

創作流向來都是快速流動的一種「生物」(?!),呼籲所有直覺性的創作者,花開堪折直需折。而那永久有花之人;我只知曉,我會繼續完成這張畫,但是即使完成了,也不是去年底的那個我,而是堆疊之後的我所形成的我。

既然時光不復返,接下來的每一筆都會徹底改變這幅畫的命運,那麼就讓這件作品再停留於這一瞬間久一點吧。

< >